国际奥委会第八任和第九任主席罗格与巴赫,皆以改革者身份登上奥林匹克的历史舞台。2001年,罗格上任后,高举致力于奥林匹克“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的改革旗帜,大刀阔斧地推进奥林匹克改革。12年后,巴赫继承了他的衣钵。上任之后,巴赫驾驭奥林匹克航船继续加速驶入改革时代,其精心打造的《奥林匹克2020议程》包含了大小40份提议,涉及奥林匹克改革诸多环节,其中不乏令人耳目一新的新举措。这份旨在推动奥林匹克未来改革发展的蓝图,正是巴赫奥林匹克改革理念与发展思路的重要体现。两位主席改革的每一步,都折射出他们对奥林匹克运动各个发展阶段的认知与思考,是他们对奥林匹克运动的深刻理解与准确把握。他们提出的奥林匹克改革思想,是引导奥林匹克运动乘风破浪、顺利前行的重要保障,也是奥林匹克思想体系的重要内容与宝贵财富。

1 罗格与巴赫奥林匹克改革思想的相似性分析

罗格与巴赫作为奥林匹克航船的领航者,拥有相似的文化背景与价值理念,上任背景也皆为庞大的奥林匹克运动相对平稳的发展阶段。故他们的奥林匹克改革思想,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重合性与承继性。

1.1 维护诚信的奥林匹克原则

诚信是奥林匹克赖以生存与发展的前提,一向温和的罗格对有违奥林匹克诚信原则的行为态度极为强硬,表示“如果我们不能保证体育运动的诚信,便毫无意义。”^[1]首先,罗格将矛头指向兴奋剂,将其视为威胁体育运动诚信的首要因素,将遏制其发展视为国际奥委会的头等大事。在罗格“零容忍政策”的践行下,被抽查兴奋剂检测的运动员人数从雅典奥运会至伦敦奥运会不断上升,国际奥委会对服用兴奋剂运动员的惩罚力度日趋加大,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各国政府、各单项体育协会与国际奥委会之间的团结合作日益紧密。同时,罗格坚决维护国际奥委会的诚信声誉。对国际奥委会内部出现的违反诚信原则的腐败问题,罗格深恶痛绝,要求“体育运动的领导也需要将诚信灌输至他们所提倡的价值中去”^[1],并采取果断、坚决的处理方式,以杜绝腐败丑闻的发生。

同罗格相似,巴赫亦将诚信视为奥林匹克运动的灵魂,在其任职后召开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上,即旗帜鲜明地宣称将维护国际奥委会公正和清廉的形象、打击兴奋剂和体坛腐败现象,视为自己工作的重中之重。在巴赫看来,“体育完全依靠其信誉,即体育竞赛的信誉和体育组织的信誉和名声。”^[2]在体育竞赛方面,巴赫表示:“我们首要且最重要的责任是保护干净的运动员。我们想支持创新性的反兴奋剂研究,以实现对干净运动员更好和更少麻烦的保护,我们想设立更稳健的教育、宣传和保护项目以抵制虚假比赛、操纵比赛和腐败。”^[3]在体育组织方面,巴赫表示“应该强化我们的善治、透明度和道德”^[3],以进一步确保奥林匹克的价值观和原则在各层面被各体育组织尊重并遵守,防止组织腐败,树立国际奥委会的良好声望。

1.2 倡导节俭的奥林匹克办赛思路

当奥林匹克运动进入前所未有的繁荣发展时代,其规模也如滚雪球般不断膨胀,规模过大、成本过高等“巨人症状”逐渐凸显。早在参与主席竞选公布竞选思路时,罗格即明确指出应为奥运会“去脂”,“因为它已变得太肥胖、太昂贵和过于讲究,想在将来委托一个不很富裕的国家举办奥运会,这是唯一的手段。”^[1]上任伊始,罗格即于就任宣言中再次宣明,“我们必须考虑奥运会的规模、内容和巨大的开销”,随即展开奥运“瘦身计划”。一方面,罗格首次提出对奥运会的参赛人数和比赛项目进行控制;另一方面,罗格还提议控制赛事成本、节约开支,压缩过大的场馆规模,鼓励使用现有和临时场馆,利用城市已有的基础建设。罗格认为,奥运会带给主办城市的应该是一种积极的、适度的影响,所以国际奥委会并不希望修建的场馆过于庞大,成为累赘。这一系列改革使得奥运会的规模得到了较好的控制,申办成本和举办开销有所降低,也令一个规模较小或者相对不很富裕的国家申办奥运会成为可能。

巴赫延续了前任节俭办会的思路,在《2020议程》中继续推行奥运“瘦身计划”。一方面,巴赫提出对夏季及冬季奥运会的运动员、注册教练员、工作人员以及设置小项规定上限,预防奥运会各种膨胀的可能。此外,《议程》要求在申办、筹备与举办的评估中进行周密、合理的预算与规划,《议程》中承诺,国际奥委会将积极推动对现有设施、临时设施、可拆卸设施的最大化利用,同时进一步协助候选城市降低招标成本^[4],以贴近节俭的理想。2014年南京青奥会正因“节俭办赛”的理念,获得了巴赫的高度评价,巴赫称“青奥会很成功,节俭办赛模式值得推广。”^[5]2015年北京冬奥会的申办工作同样因充分体现出“节俭办赛”的理念而获得巴赫称赞,与《2020议程》的精神与宗旨高度契合,成为申办成功的重要原因。

1.3 重视青少年教育的奥林匹克理念

罗格格外重视青少年教育,乐于尝试针对青年人的文化教育活动。2001年,针对奥运会发展中的积弊,以及年轻人对运动正在减弱的热情,刚刚就任主席的罗格提出了举办青奥会的设想。“我们注意到年轻人对体育运动和体力活动的兴趣在减弱。体育应该做出反应,它需要想办法重新吸引年轻人做运动。青年奥运会的创建正是对这一问题的回应。”^[1]2007年7月5日,在国际奥委会119次会议中,创立青奥会的提案正式通过,这一世界性的青年综合性运动会在罗格的推动下诞生,成为国际奥委会为青年人设立的旗舰行动,罗格也由此获得了“青奥会之父”的美誉。作为国际奥委会的“创新产品”,青奥会承载着特殊的使命,“青年人教育”是青奥会的灵魂与宗旨。作为青奥会提议创办人,罗格希望通过体育教育青年,通过青奥会这一融竞技、教育与文化为一体的平台,为全世界的青年提供一次感受奥运精神的机遇,以进一步推广奥林匹克教育。

巴赫同样视发展青少年奥林匹克教育为己任。“我们想通过给孩子们更好的接触体育的渠道激励他们,我们想让他们无论在何地都参与体育,我们想让体育进入世界上更多学校的课程。”^[3]对于青奥会,巴赫支持并表示,青奥会的议题是2020年国际奥委会全会的重要议程之一,国际奥委会将讨论青奥会的发展,进一步完善青奥会框架,把它做得更好,成为竞技、文化和教育三结合的项目。除此之外,巴赫提议设立奥林匹克频道。奥林匹克频道将24小时不间断展示奥林匹克运动,让民众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奥运会的即时新闻,在非奥运年里也能持续感受奥林匹克运动的魅力。巴赫打造这一频道,其目的除了希望增加奥林匹克运动的曝光度与关注度、更好地把握自身话语权外,也试图吸引世界各地的青年人共享奥运盛宴、感受奥运文化,从而扩大奥运会的影响力,更好地传播奥林匹克运动的价值理念。正如巴赫所说,“我们必须给青年人更好的接触运动员、奥林匹克历史、奥林匹克文化和奥林匹克价值观的渠道”^[3]。

1.4 注重可持续的奥林匹克发展观

在罗格看来,“一个城市希望承办奥运会,奥运会的长期影响、环境保护,以及更重要的持续发展,成为它们计划和执行过程中的基本要素”^[1]。在对申办城市的考察方面,罗格表示国际奥委会评估委员会将“认真考虑潜在主办城市的能力,其举办奥运会的方式是否同环保和谐。”^[6]因而,以罗格为首的国际奥委会对申办城市的环境考察与审核格外严格,在150项针对主办城市的衡量标准中,环境方面的评审要素就多达34项,包括空气质量、土地使用趋势和温室气体排放量等。罗格认为,奥林匹克运动有责任确保奥运会为主办城市,乃至全世界创造可持续的环境收益。除了对自然环境的可持续发展颇为关注,罗格对奥林匹克人文环境的可持续发展更为重视。罗格曾在就任宣言中指出,“在新世纪来临的时候,或许对体育来讲需要新的格言,那就是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7]。这一新格言,正是罗格站在人类与奥林匹克运动和谐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高度,针对奥林匹克发展中亟待摆脱的各种人文困境,提出的新口号、新理念、新要求,是奥林匹克运动在新世纪健康持续发展的重要保证。

同样,“奥运会可持续发展”亦是巴赫《2020议程》改革着重强调的三个统摄性主题之一。议程中第4、5条都明确提出要将“可持续理念”贯穿奥林匹克运动的方方面面,融入奥林匹克运动的日常生活。《议程》指出,“伴随着日益增长的社会、经济和环境压力,可持续发展在各个领域,包括体育方面,已成为必然······国际奥委会必须发挥领导作用,将可持续性发展以更积极的方式融入组织奥运会的方方面面。为主办城市留下一个可持续的、积极的奥运遗产,必须是东道国和整个社会的目标之一。”^[4]巴赫表示,应鼓励潜在的候选城市提出关于环境、可行性和发展的完整理念,申办城市的奥运工程必须与本地区体育、经济、社会和环境长期规划的需求相互匹配,以留下可持续的遗产。

2 巴赫奥林匹克改革思想的创新点分析

随着时代变迁,二人所领导的奥林匹克运动也在发展中变化,因而在巴赫与时俱进的改革方略中,体现出鲜明的时代特点与个人风格,出现了不少耳目一新的新举措。

2.1 申办模式的重塑——“招标改革”与“联合办赛”

对奥运会原申办模式,巴赫的看法是:“现在我们的申办过程,我们对申办城市提问太多,也太早。我们对申办城市的接触如同招标,或者是授权,这造成的局面就是全世界所有的标书都出自同样的人,大同小异。”^[8]巴赫认为应改变这种申办模式。在巴赫看来,申办奥运应是体育与多元文化交融的过程,不同的城市应该展示出不同的城市风貌,而不应设定“标准答案”。巴赫的这一构想,在《2020议程》中得到充分体现,申办模式发生改革。其一,《议程》提出“申办”变“邀请”的新主张,国际奥委会将降低姿态,向有能力有潜力举办奥运会的城市发出邀请。城市在邀请阶段,可结合自身发展规划,与国际奥委会讨论具体承办方案,根据城市自身发展需要和条件量身打造奥运会计划,而不是反向被迫接受国际奥委会的相关要求。这一亲民的改革令申奥由“奢侈品”逐渐转变为“必需品”,更令申办国家和城市有机会与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以“伙伴关系”沟通并努力。其二,《议程》提出了“联合办赛”的大胆建议,允许在特殊情况下,跨城市、跨区域甚至跨国申办奥运会。这一创举打破了传统单一城市承办的理念,既减轻了举办国家和城市的压力,令申奥不再是大国游戏,在一定程度上给有意愿举办奥运却能力欠缺的国家和城市提供机会,更有利于保证奥运会的质量,促进奥运会的多元化发展。

2.2 设项规则的更新——“灵活控制”与“庄家优先”

在比赛设项方面,巴赫强调“灵活控制”,希望给予奥运会更多的灵活性,同时提出“庄家优先”,赋予“庄家”在设项上更多主动权,以调动申办国更高的积极性。原有的奥运会设项采用“大项基础制”,限定28个大参赛项目。而巴赫认为,这种做法如同“拼图”,用一个项目取代另外一个项目,这会影响整个“拼图”的和谐,我们需要更机动,而并非只局限于28个奥运项目。因而,巴赫提出设项机制变革,由“大项基础制”转变为“小项基础制”。通过设项规则改革,取消28个大项的“数量帽”,设定夏季奥运会小项上限为310个,大项不作具体规定,此举增加了项目的灵活度,鼓励引进新项目,削弱了一些项目过于繁多的奥运传统大项,以增添奥运项目的吸引力,为奥运项目与非奥运项目的均衡和谐发展提供了可能。同时,议程中允许东道主组委会就本届奥运会提出设项申请,如深受日本人喜爱的棒球和垒球将有机会在东京奥运会重新入奥,因而此新规可视为对东道主的褒奖与回馈,以增加奥运会对申办国的吸引力,鼓励更多的国家申奥。

2.3 治理理念的完善——“依托善治”与“维护自治”

在一次次危机与挑战中,国际奥委会自“精英自治”模式,逐渐走上了善治道路。在体育善治的潮流中,国际奥委会自我更新为相对民主、开放的现代化组织,或解决或缓和了国际奥委会及奥运会的诸多矛盾。然而,由于奥林匹克运动及其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复杂多变,且国际奥委会自身依旧矛盾重重,故改革仍需继续。对此,巴赫主张“依托善治”和“维护自治”,将善治理念介入到国际奥委会及奥运赛事的管理之中,强调自治才是唯一能够长期保护体育比赛信誉的方式。为了处理好善治与自治的关系,实现多元和谐,巴赫在《2020议程》中,明确了国际奥委会的自治地位与善治理想^[9],同时提出多项改革建议:如设立小型专家组,对原《奥林匹克和体育善治的基本通则》进行更新,并评估通则效果,着重强调财务公开等透明度问题;又如提出对加强《伦理通则》的遵守,完善国际奥委会的权力制衡及监督机制。通过多项改革,以加强工作监督、防止组织腐败、提高工作效率,既促进国际奥委会内部的对话,同时推动国际奥委会与其他组织、团体的多方互动,以达成共识、实现共赢。

3 结语

改革是发展的源动力和推进器。罗格与巴赫尽管风格各异,但都不乏改革的决心与勇气,亦赋有改革的智慧与策略。罗格面临危机、因势而变、大刀阔斧,以锐意改革取得了诸多突破性的进展;巴赫的改革则更为主动,他高瞻远瞩、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先导性改革,规划出奥林匹克运动未来发展的宏伟蓝图。如果说罗格的愿望是“更干净、更人性、更团结”,巴赫的理想则是“塑造一个宏伟的、真正全球化的奥林匹克运动更加光明的未来”^[3]。尽管在浪漫的理想与严峻的现实之间难免会有摩擦碰撞,尽管美好理想的实现还有待于现实的检验与考察,但坚定的奥林匹克理想信念与开放的改革精神,鉴证了奥林匹克运动发展历程的每一步,成为奥林匹克运动过去、当下及长远的宝贵精神财富。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