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国务院及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先后审议并通过了《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足球改革首次被纳入我国最高决策层的议程,且上升为国家战略,这为我国足球改革注入了“最强动力”。而在此次足球改革方案中,发展和推进校园足球相关内容被重点提及,方案要求校园足球的发展与管理主体回归教育、回归学校体育。此次校园足球战略恰恰是在我国应试教育屡禁不止、青少年体质持续下降、中国足球长期落后、各类教育行政及法规等手段又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我国学校体育困局的背景下谋划和部署的,凸显了中央以校园足球为切入点深化我国足球改革和学校体育改革的力度与信心。足球回归学校是大势所趋,但又必然会面临原有学校体育中的各种棘手问题,这意味着原来学校体育发展的格局、思路、途径及保障等方面都需要同步进行改革与提升。本文在分析校园足球战略实施的重要意义及对我国学校体育重塑的多方面影响的基础上,进一步思考其潜在的负面问题,以期为我国学校体育改革的实质性推进及校园足球工作的进一步落实提供启示或参考。

1 校园足球战略实施的重要意义

1.1 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诉求

建国以来,我国几代领导人对中国足球均寄予殷切期望,尤其是2011年,习近平同志提出了三个“中国足球梦”:进入世界杯、举办世界杯和赢得世界杯冠军^[1]。之所以有此强烈的“足球梦”,与足球运动的巨大影响密切相关。今天足球的影响力早已超出一个单纯体育运动项目的范畴,其已成为体现民族生命力的标志和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我国各项事业都在蓬勃发展加速推进自己“梦想”(如强军梦、航天梦、小康梦等)的时候,我国的足球事业依然在低谷徘徊。因此,凝聚几代国人夙愿的中国足球的振兴就成为实现中国体育强国梦的重要一环,也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赋予了新的内涵。

1.2 我国足球后备人才培养的现实诉求

虽然我国在奥运赛场上早已成为金牌大户,但其背后青少年体育后备人才队伍萎缩和文化素质普遍较低的现实却不容忽视。目前,中国足协注册的青少年球员有35 000人,而日本有60万,连全国人口只有4 000多万的西班牙也有65万之多^[2]。由于我国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体制的弊病,传统体育运动学校数量及规模一再萎缩,青少年远离球场、足球人才极度匮乏等问题使我国足球事业陷入难以为继的困局。

学校体育是我国目前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的主阵地和主渠道。其一,我国青少年绝大多数在学校接受教育与训练。其二,学校拥有充足的场地设施、合理的体育课程、优质的教师资源、丰富的课外体育活动等独特优势,为青少年后备人才培养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其三,青少年时期是学生柔韧、灵敏和协调等素质发育的敏感期,也是运动员兴趣、技能和专业素养培养的最佳可塑期,学校体育遵照青少年身心发展规律开展体育教学和训练,事半功倍。综上,学校体育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校园足球的开展对足球后备人才培养和我国足球事业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

1.3 我国学校体育突破困局的诉求

增强体质、促进健康是学校体育的本质,但在当前应试教育体制和社会功利化大环境之下,我国学校体育长期边缘化,或者异化为考试加分、提高升学率的工具^[3]。面对这些问题,我国学校体育从未停止过改革的脚步,然而结果是既没能有效改善强少年学生的体质健康状况,又没能为高水平运动队输送优秀人才,也没能培养出广大体育爱好者,学校体育改革的实效性遭到质疑^[4]。要破解学校体育困局,需要一个稳定的超大型项目的引领^[5-6]。由于项目的自身魅力和国人的殷切希望,足球就成为当前我国推进素质教育、引领学校体育改革创新的重要突破口。当前,足球发展已上升为国家战略,足球被列为中小学体育教学的重要内容,体现了国家和社会以足球改革引领体育改革、以校园足球引领学校体育改革的愿望,校园足球因而被赋予了全新的责任与使命。

2 校园足球战略实施对我国学校体育的重塑

2.1 有利于学校体育资源优化配置与加大投入

随着校园足球上升为国家战略,国家对校园足球扶持政策不断出台,校园足球相关资源也在整合与升级,包括硬件设施的大量投入及软件方面的创新开发等。2013年,国家体育总局出台了《关于加强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的意见》,强调要加强校园足球组织领导、资金投入、场地建设以及师资队伍建设等;2015年3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未来中国足球改革与发展的纲领性文件——《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其中“校园足球”被提及14次,并明确要求各级政府加大对校园足球的投入,要求体育、教育等部门在安排相关经费时,对足球发展给予更多倾斜。

作为学校体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校园足球的发展有利于促进或优化学校体育资源的配置。据教育部统计,目前全国有三分之一的学校体育场地设施不能满足体育活动的需要;体育师资在“量”上的“硬缺口”与“质”上的“软表现”依然是制约学校体育发展的主要障碍^[7]。目前,从国家有关足球改革的推进速度、力度,体育部门的配合与执行情况来看,校园足球正呈现出积极的发展态势,此举将大大缓解体育教师、场地和器材的紧缺问题,同时学校将会获得更多的体育经费。这种因足球改革而带来的学校体育资源红利既是校园足球发展的基础,也对学校体育综合发展起着决定性影响。毛振明^[8]教授就认为“此次校园足球将是教育领域里资源配置的一次大调整,也是学校体育条件改善的大促进、大示范、大规范运动。”随着《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的出台,全国各省(市)迅速响应,纷纷列出一系列发展校园足球的“改革清单”。强劲的发展势头以及“到2025年要达到5万所足球特色学校”的目标引领,必然进一步改善我国学校体育场地、器材、经费、师资等体育资源配备情况,也为后续我国校园篮球、校园排球等项目的改革与发展提供示范作用。

2.2 提升学校体育的课程地位

在基础教育阶段“应试教育”和高等教育阶段“就业技能教育”的双重挤压之下,学校体育始终呈现出“不重视”“不热爱”“没氛围”的局面^[9]。长期以来,体育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是副科,其课程地位得不到足够保证。

此次足球被纳入学校体育课程体系,并作为中小学体育课必修内容之一,而且在教材、课堂教学、课外活动、受众比例等方面做出了一系列规定,这必将对当前我国学校体育课程地位的提升产生积极影响。首先,通过校园足球课程的整体布局,立足学校,面向全体学生,让广大学生真正走到运动场上进行体育技能的学习与锻炼,进而带动整个学校体育课程的开展。其次,校园足球可以有效改善学校体育课程资源的配置,优化管理体系和人才培养体系,以培养优秀的足球后备人才,提高学生的足球运动水平。再次,校园足球可以进一步促进学校体育教学改革。在校园足球课程实施过程中,可以以小见大地反映出学校体育发展中的深层次问题,如能否有效促进学生体质健康,能否提高学生参与体育的积极性,教学内容与教学目标是否一致,场地器材配备是否达标等?针对这些问题进行改革,必然能够有效解决当前学校体育面临的教学、训练、竞赛、评价等种种问题。最后,发展校园足球有助于学校体育真正被视为“课程”,体育教师真正被当做“教师”,进而夯实学校体育的发展基础,推动学校体育课程地位质的提升。因此,发展校园足球不仅释放并传播足球项目自身的影响力,也成为学校体育发展的重要活力,更成为改变当前学校体育课程理念的重要载体和途径。

2.3 促进学校体育价值认同

校园足球是“体教结合”在足球领域的积极探索,校园足球被写入国家重要的政策文件中,并通过大范围覆盖、大力度宣传和实施,体现着国家对学校体育教育价值的整体性认识水平,代表着我国学校体育的整体价值追求,因而也是我国学校体育整体价值导向的集中体现。校园足球战略的实施让学校、家长和学生前所未有地重视足球和体育,尤其此次教育部把广大中小学生足球特长纳入到学生综合素质评价体系中,更引起了不少家长对校园足球的重视,家长及社会的支持进一步扩大了校园足球活动的影响力,从而形成良性循环。从利益诉求的角度看,校园足球参与的主体是广大青少年学生,校园足球作为学校体育具体实践中一项重要的普适性活动,能否有效满足家长与学生的种种诉求是其成败的关键。学校体育通过校园足球活动提高了青少年学生的身体素质,让孩子获得快乐,使其养成健康的生活方式等等,都有效满足了学生身体健康和全面发展的核心利益诉求,也回应了许多家长关切的问题,使校园足球乃至学校体育的教育价值得到广泛的认同与显著提升。

2.4 为学校体育打通体育人才成长通道

校园足球工作思路的新变化是“以大学足球为龙头”发挥自上而下的引领作用,形成自下而上的动力机制,构建上下贯通的培养体系,有活力、有层次地开展校园足球^[10]。2014年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教育部提出要构建足球学生的“上升通道”:充分考虑片区内中小学对口直升问题,探索高中学校招收足球优秀学生的办法,扩大高校高水平足球运动队招生规模。同时国家体育总局也指出,完善竞赛体系,统筹协调校园足球工作与其他足球工作的衔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作为中国足球打翻身仗的基础工程,“校园足球”亮出的首先是一张“教育牌”,即全力构建教育、体育和社会三方融合和有序衔接的人才成长的畅通渠道。此举的最大优势是足球特长不仅不会耽误孩子的学习,还有助于其获得更好的教育,使孩子和家长双方都对踢球有了信心,这无疑会吸引更多孩子的参与和更多家长的支持。

2.5 推动学校体育运动风险管理机制的完善与实施

任何一项运动都是价值与风险并存,只要运动都要承担相应的安全风险。但长期以来,我国学校体育尚未建立专门而商业化的保险模式,家长投保意识不强,学校体育伤害鉴定、监督、调解的第三方权威机构缺乏等也是导致我国当前学校体育保险发展滞后的主要原因。学校体育运动安全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逃避风险成为我国学校体育发展一大障碍^[11]。校园足球的强力政策导向有助于学校体育保险制度的完善,尤其对校园足球保险政策的出台更是发挥了直接的示范与加速作用。如2012年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学校体育工作的若干意见》,2015年的《教育部等6部门关于加快发展青少年校园足球的实施意见》《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及《学校体育运动风险防控暂行办法》等文件,都明确要求进一步完善校园足球/体育保险机制,大力推动政府购买意外伤害校方责任险,提升校园足球/体育安全保障能力。这些政策具有较强的针对性,也标志着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学校体育风险管理机制上升了一个层次。

总之,校园足球作为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重要手段,使我国学校体育工作更加具体化,这对于淡化应试教育理念,回归教育本源,促进青少年全面发展,打通人才成长渠道等具有积极作用,对长期陷入困局的学校体育改革来说是一次伟大的重塑。

3 校园足球战略实施下我国学校体育发展面临的潜在问题

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使这次足球改革级别之高、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各种配套政策措施迅速跟进,改革如火如荼。但在各项政策措施执行的过程中,各级教育部门、学校、老师及家长对校园足球战略的领会存在不足和偏差,必然导致校园足球工作“过度”或“不及”,从而给学校体育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3.1 对校园足球的认识偏差影响学校体育的正常发展

虽然当前社会各界对校园足球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但人们对校园足球发展的认识偏差却广泛存在。如部分试点学校将校园足球简单地理解为组球队、参赛、获奖牌、得名次、培养足球运动员;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蔡振华曾感叹:“中国足球最大的困难是中国社会对足球发展未达成共识”,揭示出足球运动发展牵涉整个社会文化与意识形态^[12]。从这里不难看出,人的观念和认识转变才是校园足球落实好的关键。而校园足球对于广大学生来说,是一个锻炼体质、培养意志、增加团队合作和享受快乐的教育过程。所以,校园足球不能等同于“竞技足球”,这应是对校园足球最基本的一项认知,也是校园足球最根本的定位问题。校园足球首先是体育教育,其次才是竞技足球。如果校长、教师和家长们不能对此达成基本共识,就无法真正理解国家足球战略、支持校园足球发展,学校体育的改革与发展也难以取得满意效果。因此,构建正确的“理念与共识问题”是解决校园足球的关键问题,同样也是学校体育改革成功与否的核心问题。

3.2 校园足球的功利化倾向严重损害学校体育的本位价值

2015年《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发布后,全国校园足球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相关方也对校园足球抱以极高的参与热情,但与此同时,有些地区在功利主义、锦标主义的驱使下紧盯球队技能和比赛成绩,并此作为检验校园足球开展水平的依据,由此产生了校园足球“大跃进”“应试足球”以及足球“政绩工程”等现象。这些问题深层次地折射出社会各界对学校体育普板存在的功利化认知及由此导致的功利化的体制机制。在我国基础教育体系中,学校体育并不为学生将来从事某一职业直接提供竞争优势,而主要为他们充分感受健康、快乐、幸福及增强意志力服务^[13]。学校体育具体到操作中便是如何在校园内建构“崇尚体育”的文化氛围。校园足球其实与其他校园体育活动一样,只是学校体育和学校教育的组成部分^[14],它的功能应体现在教育活动上,最终目的是“育人”。国家对校园足球的高度重视,也是希望借此扭转中国学校体育长期边缘化和学生体质健康状况持续下滑局面,这才是校园足球的真正使命。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体卫艺中心主任吴键针对校园足球“偏离真义” 的问题指出:“校园足球的理想目标是摒弃‘急功近利’。”^[15]校园足球的“本”应在于体育向教育的回归上,让更多的学生到操场上锻炼身体,通过积极投身于足球运动,享受运动带来的乐趣和欢娱,完善人格,充实生活。因此,一切校园足球的功利化做法都是对学校体育本位价值的严重损害。

3.3 校园足球的“强势推进”影响学校体育的均衡发展

随着我国教育改革逐步进入深水区,我国学校体育独特而多样化的需求也在不断升级,这种需求跟教育资源、地域特点、文化传统、现实经济水平等各方面密切相关。毋庸置疑,对于我国现有的43万多所中小学学校来说,发展校园足球,增强学生体质,让更多青少年热爱足球、享受足球,夯实足球人才根基,对中国足球水平的提高大有裨益,理应去推广。然而,有些地区和学校却无视自身情况,把发展“校园足球”搞成一系列硬指标、死任务,用一刀切的行政化手段来强行推进校园足球,导致一窝蜂地建场地、搞训练、踢比赛,甚至个别学校出现了为开设足球课程和参加比赛,不惜挤占和牺牲其他项目的做法。学校体育教育内容理应丰富多样,除足球外,篮球、排球、田径、体操等都是广泛开展的运动项目,尤其是对一些有体育传统优势的学校来说,因发展足球而放弃优势项目更是得不偿失。对此,国家体育总局刘鹏局长早已明确表示:“开展足球活动,绝不是说不开展别的体育活动了,应该是各种体育活动都充分开展,但是足球它的特殊作用,应该在当中起到一个引领的表率作用。”在巴西学校的体育课上,足球只是和篮球、游泳、排球等并列的项目,学校不会刻意让孩子选择足球,因此,南美洲的巴西和阿根廷不仅男足出色,男篮同样是世界劲旅。因此,如果将学校体育简化为校园足球,不仅不符合学校体育发展的现实,损害其他体育项目的健康发展,而且对于那些不喜欢足球的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将压制广大青少年原有的天赋和热情。这绝不是我们开展校园足球的目的,也有悖于足球改革的精神和方向,最终只会“抓住了足球,失去了田径;找到了梅西,丢掉了姚明”。因此,我们要将校园足球视为一种正常的体育项目来开展,它表达了我们对体育运动的重视、对体育精神的崇尚和对健康生活的追求。

4 结语

当下,校园足球为我国学校体育改革与发展起到了示范性引领作用。正如足球改革是我国体育事业、体育管理体制机制改革的突破口一样,校园足球同样是当前学校体育领域改革的突破口,其必会对我国学校体育改革与发展产生自我修复与共振推动作用。因此,我国各级教育主管部门和学校应深刻领会校园足球战略的内涵,做好发展校园足球的规划和顶层设计,坚持因地制宜,因校而异,进一步重塑和引领好我国学校体育的各项改革,推动我国学校体育发展方式的转变,这是校园足球改革之于当下我国学校体育发展更深远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