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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进化论原则,竞技体育项目大致可以分为顺人类进化方向与逆人类进化方向两种类型。足球并非以脚踢球的运动,它仅仅是一种限制手臂触球的游戏,这便在整体上遏制了人类直立行走以来的进化方向,足球的逆进化的实验价值由此确立。依照达尔文的进化原理,生物进化呈树状分布。人类一度是海洋生物,又进化为树栖生物,随后才进化为陆地的灵长类生物。人类直立行走的时间大约是在距今600万年前。人类至今还带有水中生物类、树栖灵长类、飞翔类、奔走类动物的基因,人类的运动能力和这些动物有极大的关系。人类的进化是一种不可逆现象,但人类依旧怀念那种前进化时代的美妙生活,于是,中国人拍摄出了《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卧虎藏龙》等武侠影视剧,美国人则拍摄出了《蝙蝠侠》《超人》《蜘蛛侠》之类的科幻大片,它们展示了人类对于飞翔的渴望,但是人类远没有满足于此,于是,足球也参与到了展示这种生物学功能的序列。从视觉美学的角度看,足球是一种现实版的武侠电影,也是镜像世界中的科幻大片,更是生活版的反抗单一进化规程的伟大的人体实验过程。足球的本质在此得到了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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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足球蕴含着对进化原则的超越性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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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到游戏的领域才可以看清楚足球的本体价值。西方学者在探讨游戏起源时大多涉及游戏的本质论题。德国学者曼·艾根和乌·文克勒认为:“游戏是一个自然现象,它从一开始就依着于宇宙的运行:物质的形成、有生结构的组织以至人类的社会行为。”[1]雅斯贝斯对体育运动有过高度关注:“当代人在体育运动中寻求解放······作为对僵化的现状的抗议。在生活的机器无情地把人逐一消灭的时代里,人的身体正在要求自己的权利。”[2]足球便是这样一种具有超越性能量的游戏形态,它轻易地跃出了人类游戏的范畴,进入到自然游戏的境地,或兼具自然游戏的风采。山本德郎在谈论古茨姆慈的《青少年的体育》一书时曾说:“近代体育过分尊重由测定得到的值(事实),而往往忽略了人的个性化的感觉能力的事实。其实,人的真正价值实际上正在于其感觉事实所表现出的‘不确定性’。”[3]于是,不同的人心目中的足球并不一样。山本德郎在评价胡伊青加《游戏的人》时说:“竞技体育虽然作为近代社会的产物粉墨登场,但它的文化特性却遭到否定。仔细品味该书,能够感觉到它对纳粹所构建的管理社会化的不安,书中充满了危机感和愤怒,正向人们发出警告。”[3]山本德郎还评价了胡伊青加的《在明天的影子里》一书,并对胡伊青加的反纳粹态度十分赞赏,“具体地说,他暗中批判了纳粹主义分子在那里搞的所谓体育,将它称为‘如今支配世界的那种步调一致的精神’和‘制服加挥手那种英雄主义’。”[3]足球是一种高度原始化的游戏,所以足球的身体学价值至为珍贵。为人性中的动物性所驱使,人们有理由认为,足球将伴随人类一同走完其作为高级物种的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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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类进化论的高度看,人类所有的游戏都曾经是实用的。人们从猫、狗、狮、虎之类的动物身上仍可看到游戏和捕猎的直接关系,因此,人类的游戏形态大多秉承了蒙昧时代的传统,承载着蒙昧时代的核心性的动作记忆,它是一种再现人类技术水平低下时代的珍稀性、原始性和本然性的文化。胡伊青加十分重视游戏的实用性,并认为游戏是一种人和动物的共享之事。“不断对人类境况的超逻辑性质加以肯定的,正是游戏的存在。我们游戏且知道我们游戏,因而我们必然超越了单纯的理性存在,因为游戏是非理性的。”[4]4游戏的实用性体现在它的原始意味层面。简言之,类似追逐、躲避、攻击、退却之类的人体动作都和原始狩猎、决斗、避害之类的动机密切相关。它是原始人为了生存而提炼出来的行为体系,这种动作形态经过多年的进化依旧保留在人的记忆深层,并内化为一种梦想、冲动、思想以及价值观。人类观看足球,就等于看到了先祖的生活方式,而那种生活方式和自然界、生灵、原始生活之类的概念紧密相关。足球并非中国武侠片、美国科幻片那样的超大型的虚幻性制品,而是一种简单而实在的游戏。追逐球类几乎是人和许多猎食类动物共有的本能。这是追逐性游戏的生发原点,也是人类迷恋足球的核心动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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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类学家克鲁克洪和凯利认为:“文化具有为整个群体共享的倾向,或是在一定时期中为群体的特定部分所共享。”[5]因为足球也一直蕴含着一种朴实、好玩以及令人感动的因素,它卸除了所有的由人类社会缔造出来的虚饰性的成分,重新将人类最美好原始的品格呈现出来。现代足球更是将这种人为的乐趣发展到极致。谈论花式足球的文献几乎将足球描述为一种原始游戏。“人们喜欢看足球在大师脚下升华为艺术。既然是艺术就该打破世俗的条条框框······在有正规的足球比赛之前,人们或许就是在街头玩耍足球。”[6]即便在竞技体育的领域,足球也充满了游戏性,它强化的是一种身体的极限性价值。足球的联系点除却具象的动物形态之外,还和大自然的普遍性有必然的联系。在合乎自然律与超越人体极限的层面考量,足球走在了所有运动项目的前列。足球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复合性呼应元素。在群体性、自然性以及生态性的高度看,足球显然是一种体现大自然表演理念的最佳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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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足球的核心价值体现在规则的制定层面。胡伊青加无法逃避对游戏的规则性认可:“一切游戏皆有其规则。一种游戏的规则绝对具有约束力,不允许有丝毫的怀疑。一旦规则遭到破坏,整个游戏世界便会坍塌。游戏即告结束,裁判的哨声打断了入迷,使‘真实的’生活重又运行。”[4]14在胡伊青加的眼中,遵守规则就是一种美,任何破坏规则的行为都是一种否定游戏合理性的选项。足球因此也更类似一种带有自然表演精神的游戏,其本质是对人类在创世时代的一种动作诠释、行为再现以及全真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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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本质上说,专业性场域中的球员是足球规则的诠释者,还是足球自身价值的创造者,球员在球场上享有极高的自由度。且以20世纪40年代苏联足球为例,“不管球员和公众对这种意识形态上的指导是如何看的(这种方针对改善场上球员和场下观众的行为似乎收效甚微),足球运动是受苏维埃特定品味限制最少的文化形式。与戏剧、文学、传统艺术和电影等艺术形式不同,足球比赛无需以预先写好的脚本为参照,而是一种自然情感自由而不受约束的渲泄。”[7]足球的自由性来自其十足的游戏性。莫尔特曼曾将上帝看作是一种自然的替代物,并对游戏的独立性价值作出了解读。“上帝通过自己的女儿智慧(Weisheit)创造了万物。智慧在万物被造之前就存在,她来自永恒性。在上帝创造天和地的时候,《箴言》的作者让智慧说:‘那时我每日为他所爱,常常在他面前踊跃,踊跃在他为人预备可住之地,也喜悦住在世人之间’。根据这一传统,世界的创造具有游戏特征,它使上帝喜悦,使人类欢快。因此,世界不是一个或然性的问题。上帝创造了使他欢快的东西,使他欢快的东西是符合他的内在本质的。因此,上帝的创造是美好的创造。”[8]421莫尔特曼在这里暂时性地忘掉了上帝自身的悲剧性使命,而遮蔽世界悲剧性的只能是游戏。游戏使得人类遗忘了自身始终面临着的终极性的悲剧命运,并使得世界短暂性地释放出了其所掌控的一种自由、自在或自主性的时光。足球的致简效应在此得以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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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足球的终极目的在于与自然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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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演变到今天的样子,完全得力于人类社会化程度的提升。除却人类社会化环境的元素,足球还有与自然沟通的功能,足球和自然沟通的媒介便是身体、动作、肌肉做功,为此,足球构建出一种庞大的表演体系。据意大利帕尔马大学研究的实验,人类大脑中存在一种镜像神经元。这些神经元驱使人类模仿其他人的行为和动作,同时还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模仿对象上。这也可以帮助人们理解球迷为何会支持特定的球队。在球迷的心中,其所支持的球队便是一种自我的延伸。从人类自然进化的角度看,足球也有极高的价值,它早已成为一种抗拒人类进化偏失的附属力量,这一点远非其他任何运动项目可比。倡导运动仿生的学者认为:“鱼跃动作是体操、排球、足球守门等运动中的一项非常重要的技术动作,就排球来说,正确的鱼跃动作能使运动员在移动不及时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身长将险球救起,扩大了防守范围,是一种实用性很强的防守技术。鱼跃动作又能避免运动员的脸部和膝关节直接接触地面受伤,这一动作也是模仿鱼跃出水面的一瞬间的姿势设计出来的。”[9]鱼跃冲顶并非足球守门员的独门技术,它同时也是足球运动员的基本动作范式。论者以鱼类为喻体,强调了足球守门员行为的独特进化规格。换言之,鱼跃冲顶虽然说并非足球中的主打动作,但鱼跃原理对守门员而言却极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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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自身的仿生学功能十分强大,体育学者十分看好人类运动的仿生学价值。“水生动物的某些特殊才能早为游泳运动员采用,蛙泳、海豚泳就是从这些生物的游泳动作中获得启示的,连排球运动员的鱼跃救球、体操运动员的鱼跃前滚翻,也是鱼类特殊姿态的升华。”[10]人类早已用肺呼吸,失去了水中长期生存的能力,于是,人类在水中模仿鱼类行为,就形成了蛙泳、蝴蝶击水、海豚打水之类的游泳姿态;在旱地里模仿鱼类的行为,便出现了多种多样的鱼跃动作,两者都足以制造出一种高超的舞蹈镜像。由此可见,足球中本然地具备了自然性。从这一角度来讲,足球成为一种纪念人类直立行走的仪式化的行为。王干对此有过思考:“人们有理由更多地使用双脚,在它的实用性下降(以车代步)时,必须通过游戏和竞技来补充。因为足球运动中,脚代替手进行思维,脚传递大脑的信息和思想,脚在产生着情绪、思想和智慧。在足球比赛中,脚部的神经异常活跃,它表现出的倒挂金钩、凌空怒射、横扫铲射,其实都不过是远古猿类最正常的维护生存本能的日常动作而已。”[11]持此观点者带有鲜明的调侃色彩,但在人性至上的理念上衡量,足球的价值不仅体现出对脚的特殊尊重方面,还体现在对诸多生物的高超运动能力的高度敬意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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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足球运动员所模仿的范本可能是人类社会中经典的动作英雄,也可能是大自然中的另一种令人难忘的生命体,它构建出仿生学的另类镜像。“远古时期,我国就有仿生舞的出现,模仿动物的动作、形态、神态丰富自己的生活。当时的仿生舞并不是以健身为目的的,而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力量和强悍。后来人们对事物认识的抽象能力提高了,开始有了形、神、意统一,利用大自然的各种有利条件,做各式各样走、跑、跳、投的动作健身祛病。”[12]球员的这种模仿现象还会感染观众,普通观众羡慕真实的动作英雄或自然精灵之时,都会在心里生发出无限的快感。然而,模仿自然要付出极高的代价,自然中有神异灵动的一面,也有极为粗鄙颟顸的一面。“径赛运动员与其模仿兔子奔跑的动作就不如模仿鸵鸟奔跑的动作······在体育运动中,一个运动员或一般的体育活动者,追逐什么样的运动目标,选择何种动物,模仿其何种动作,是一门科学。只有在体育仿生中,不断地克服盲目性,增强自觉性,才能使体育仿生的实际价值越来越大。”[13]面对动物世界的超强的运动能力,人类看似无能为力,但在抗拒进化的道路上,人类还在做出更为可贵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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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论将万物的平等感一律呈现在世人面前。准确地说,进化论所呈现的万物的平等性并非是展示给人类观看的,它展示的是万物自身的客观性,而人类仅是其中一个平常的元素而已。体育运动的诸多理念都和自然界生灵的运动速率密切相关。“‘法特莱克’(Fartlek)是体育运动中广为采用的一种训练方法。追根溯源,这种训练方法也是模拟动物的活动规律而创编的。科研人员发现,大多数动物在剧烈运动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阶段的休息或缓和的活动。由此,再结合了体育运动的特点,创编了各式各样的‘法特莱克’,用于不同的运动训练中去。”[14]且以足球为例,人人都知道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却极有可能会忽略造成此现象的原因。足球并无绝对的范本,足球竞技对每一个参与者与观看者的影响强度皆有差异。竞技场上球员的天赋差异也很大,这种差异和自然界中物种的差异极为相似。“生物为了各自的生存和繁衍后代,在长期的自然选择中形成了不同的形态、结构、生理特点。在千姿百态的生物种群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科学奥秘,这些奥秘是人类科学技术的源泉。”[15]这里需要说明,促成足球成为世界第一运动的缘由很多,其中就包括它尊重人类身体的均衡率的内在原则,它展示出人类乃至万物进化过程中的不可知性、客观性和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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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足球置于一种自然之境,足球会得到急速的升华。足球的世界由此变成了一种缤纷复杂的童话式乐园,任何人都可以在此获得其他人的尊重。无可否认,自然界一度以体量大小来决定生物体的地位,但自然界从来就不承认体量大小可以决定生物本体的存在意义。尼采一度将老鹰、狮子之类的习惯孤独生活的大型猎食类动物看作是一种超人化的生物,但是生物进化的历史显示,未来最有可能征服地球的生物并非这些貌似高大上的动物,而是蚊子、苍蝇、老鼠,而地球的终极统治者一定是比蚊子、苍蝇、老鼠更卑微的生物,它便是人人皆知又人人畏惧的细菌。在此意义上考量,自然进化并不遵守所谓的精英至上主义原则。回归到足球的领域也会发现很多问题。足球的选材法最接近自然选择的规律,而中国在选择足球运动员时仍旧采用的是精英至上主义,其对身高的挑剔性很强。中国足球在世界足坛处于相对弱势地位。这种弱势体现在多个层面,至今仍有中国的足球论者笃信身体决定论,认为中国足球不振之原因在于中国人的身体不够强壮。“许多外籍教练都说中国足球运动员的身体条件不比欧洲足球运动员差。不知道专家对运动员身体素质用什么指标来衡量,直观上总感觉欧洲运动员比中国运动员要大一号。”[16]2010年,中国足球界选拔球员出现了“查看生殖器发育情况”的所谓“原生态选材法”[17],这种选材法虽然遭到了普遍的质疑,却得到了男科专家的认可。足球是身体文化,而身体是一种生命综合体,总会展示出其全方位的存在感,身体本身毫无禁忌可言。质言之,性器官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性器官的核心作用一直延伸到运动员的选拔领域,但是,性器官选择同样不应当采用歧视主义策略。好在人们已经听到了反对者的声音。一位中超的教练认为:“足球是综合性很强的运动。很多因素都会影响到一名球员的成长,足球智商是一个球员能否成功的关键因素,如果生殖器都会影响球员的成长,那么梅西这么矮,还会有踢球的机会吗?”[17]部分中国论者秉持的如此选材法以及相应的论点显然属于一种过时的足球观。过时的足球观念导致中国人对足球的认知脱离了世界足球的主流,也使得中国的足球水准受到制约。在失去了万物均等观念的情况下,至少在足球的领域人们很难抵达自由王国。由此不难看出,足球领域中的精英主义选材法是一种错误。大而言之,足球具有天然的身体平权性,如篮球、排球、手球、水球、橄榄球等项目都对球员有一定的力量、身高之类的刚性化的要求,但足球却没有这样的要求。小而言之,从日韩足球的崛起、巴西足球的形态中可以看出,足球是所有球类项目中最不注重所谓的身体条件的项目。足球的均衡主义原则对应的是大自然的平等进化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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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球王级足球的核心价值展示出对生命自然性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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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是将运动天赋的差异性降到极低限度的项目。足球和篮球不同,在篮球的领域内,不少人都想打进NBA、CBA,但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实现这个愿望,因为那里有一个门槛的限制,普通人的身高都达不到进入此赛事中的要求,排球以及手球也有类似的门槛。足球恰恰是不设门槛的,这一点在南美足坛体现得尤其明显。质言之,足球是自然主义的派生物,它很难拒绝任何一位热爱它的人。南美球王级的人物都并非身体状况最为理想的人选。世界上目前有三大球王,贝利、马拉多纳、梅西都来自南美洲。其中贝利身高1.74米、马拉多纳1.68米、梅西1.69米,身高无法阻挡他们成为球王。值得一说的还有同样来自南美的加林查,加林查的右腿比左腿要短6厘米,按照一般的标准,加林查算得上是一位残疾人,这在中国是不可能踢职业足球的,而在巴西,加林查的地位高于贝利,他的盘带、过人以及射门技术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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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足球世界的开放性令人诧异。仅从表相层面即可看出,南美足坛简直就是怪人的乐园,从巨子到废柴,从矮脚虎到残疾人,南美足球世界始终存在一种极度多样化的态势。足球有很强的包容性,足球更贴近社会底层,穷孩子、矮个子都能享受到足球的快乐。其实,足球包容性最强的恰是南美大陆。以南美足球为代表的足球势力对人类的身体有一种巨大的敬意,南美足坛生产天才,原因就在于那里有一种超越身体歧视的深厚的文化土壤,身体在那里得到了超越性的尊重。可以听听雷默对梅西的评价:“瓜迪奥拉打造了这样一个足球怪物,梅西瘦小的身材就像一个巨大的掩饰,把他身体内强大的攻击力掩蔽起来。梅西、瓜迪奥拉和巴萨体系已经成为足球历史上重要的一部分,就像伊丽莎白二世一样,虽然你很难记住当今英国女皇作出了什么伟大的事迹和贡献,但她长时间的存在就是一种历史。”[18]类似梅西这样的身材欠强壮却球技超强的巨星,或许只能诞生在南美洲。如加林查那样的身体残疾却可以成为世界级巨星的现象,也只能出现在巴西。多少年来人们都只在谈论巨星的超凡价值,却并未对南美足球人的身体观进行深入的探究,南美足坛的身体观念或许应该成为令人高度关注的另一种文化性场域。由此可见,南美大陆是自然生态状况,是绝对尊重自然差异性的大陆。南美足球之所以可以达到与欧洲足球抗衡之地步,完全来自对人类自然性和自然本体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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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南美文化的自然性很有意义。人们在巴西足球中可以看到亚马逊河流的节奏感,还可以在阿根廷足球中看到潘萨斯草原的壮美景象。那里有一种大自然对人类的暗示效应。在此意义上更可以看出南美人足球理念的超前性。南美足球一直鼓励来自个体的创造性,它显示了足球中最动人的一幕,南美足坛的极端的平民性造就出一种身体的高度的自由化和自在化境界。这样的理念也大体适用于欧洲。除却贝利、马拉多纳、加林查、梅西之外,南美及欧洲的其他的巨星身高也属于常态范畴,罗纳尔多1.84米、贝克鲍尔1.81米、斯蒂法诺1.78米。这样的身高也较为大众化。较诸美职篮的球星,足球明星更显示出其平民化特点。以1992年美国全盛时期梦之队的球星身高为例,乔丹身高1.98米、巴克利2米、皮蓬2.03米、大鸟伯德2.06米、魔术师约翰逊2.05米。由此可见,足球的门槛在足、篮、排三大球中都是最缺乏极限准则的。在高大上的篮球队员组成的阵营的对比下,足球运动员几乎成了一种身体平庸者的组合体。这里折射出人类个体、种族均衡性的同时,还延伸出自然均衡的至高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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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球星的奇幻性、神异性与灵怪性十分突出。仍以梅西的身体世界为例。2007年,阿根廷国家队的前锋全部为身高在1.70米以下的小个子,其中包括萨维奥拉、阿圭罗、特维斯、梅西。早在2007年,梅西就在巴萨创造了继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之后新一轮的足球奇迹;在2007年阿根廷队2∶0击败智利队后,媒体更是将梅西和马拉多纳相提并论。梅、马二人都是人类世界中的球王级人物,也都是南美人,南美大陆人的庸常化身体在此得到了最高的尊崇。恰是由于足球的到来,南美人的身体技能与才艺风尚开始展露于世界,而南美人不拘一格的自然思维元素造就了其卓越的足球才艺,南美人的身体也在此镜像里获得了世界各国民众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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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的故事就是一种对南美人身体理念先进性的阐释。《每日体育报》进一步认可梅西身材的独特优势。《每日体育报》认为梅西已经具备了与马拉多纳、贝利、克鲁伊夫和斯蒂法诺同样的资质,但梅西和马拉多纳有更多的相似处,两人的重心都较低,肌肉都很发达,个子都不高,体重相当,技术出众,而且还都是左脚球员。加泰罗尼亚的知名教练皮济·阿隆索认为梅西是三合一式的巨星,即贝利式的进球能力、克鲁伊夫式的变换节奏能力、小罗式的创造性即兴发挥能力。2009至2016年的8年间梅西已经赢得了5次世界足球先生的称号,梅西创造了该项奖项的世界纪录。在身体文化的高度上看,南美人更崇尚神话、刻板印象以及球王意向,他们是天生的自然演员,并为这个世界构筑出一种超媒体的戏剧,它使得原始的戏剧以及经典戏剧再度朝着镜像重构的路径挺进。从人类学的意义上看,人类无法摆脱对神话的依赖心理。南美洲的球王级人物带给人们解放的意象更为鲜明。以南美球王级人物为代表的足坛精英不仅创造了足坛神话,还给大量高度平民化的足球参与者带来实现梦想的希望。一种简单的置换心理导致民众对来自南美的球星的高度崇敬,观众和球星在此场域中各有所得,共同完成了一种超时空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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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足球蕴含着泛生物层面的超越性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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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界的生物进化本身就是一种超越性的力量,它不可遏制。人类和其他的生物一样,都在急速地完成自我化进化之路,为此,人们只能顺应它,而不能违逆其绝对的意志。在人类社会中,最尊重自然至高地位的学科是宗教学、博物学、竞技学以及生物学,而四者的关系极为密切。具体到竞技学的领域,四者的关系呈现出一种更具感性化的画面。“专家发现,驯鹿骏马是动物界赛跑中的佼佼者,它们极高的后蹬效果。长时间高速奔跑是因为它们蹄关节后蹬结束后,很快就处于放松状态。如果竞赛运动员能有效提高后蹬效果,并且在后蹬结束很快获得瞬间的放松,将会取得较高的速度,持久的耐力而长时间奔跑。排球运动员为了扑救起险球,漂亮的鱼跃救球,好似鲤鱼跃龙门,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体操运动员高而飘的鱼跃前滚翻以及挺身起俗称鲤鱼打挺,好似海阔鱼跃。单杠的猫跳,体操的燕式平衡,艺术体操的鹿跳,用于身体素质训练的蛙跳,就是仿效青蛙捕食昆虫猛一跳动时的动作。灵巧训练的蛇形跑,就是模仿蛇前进时左右灵活转弯的动作。”[15]竞技现象将人类和自然世界联系在一起。在身体学和宗教学的关系上考量,人类的身体本身就具有十足的宗教性,因为身体接近自然,而自然本身就有天然的宗教元素。宗教哲学家莫尔特曼认为人类无法从根本上把控自己的命运。“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人类也明显地感到,在自己的主体性中,他们只是在一个自己尚不清楚的大型戏剧中被派定次要角色。在这一场演出中,不仅观众席超越舞台;而且舞台监督也超越演员。从世界的观点看,这意味着:上帝是世界戏剧的演员和舞台监督。人类是他自己的主要演员。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或者说还不知道戏剧如何收场。”[8]419在此意义上考量,人类自身毫无超越性可言,如果说有,那也只能是其对自身命运的悲剧性的清醒认知。自然游戏和人类命运的高度对立状态无法消亡,于是,人类只能设计一种既充满喜剧精神又不乏悲剧精神的新型游戏,那便是竞技体育,其中以足球最具代表性。质言之,足球是一种泛人类的存在,它昭示着一种最为初级的生存乐趣,人类世界中的游戏一向具有实用性、娱乐性和虚拟性,而其原始的生发动机则是为了满足未来生存需求,同时也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在宗教表演、自然共享、身体解放的视野上考量,足球的复合性文化价值了然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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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否认,生物进化本身就犹如一场大戏,而大自然就是天然的剧场。当现代剧场的概念日渐变得空幻之时,莫尔特曼将游戏象征的理念引入其中。“把世界比作剧场,比作天体的舞蹈和音乐,可以用游戏的象征加以概括。这种象征同人类文明自身一样古老,并且直到今天,它在最广泛的千差万别的各个方面都证明是富有成效的。”[8]420在模仿学的意义上看,足球是一种对大自然内在神秘性的一种模拟行为,其中蕴含着人类逆向进化的实验性意义,同时也寄寓着大自然自身的原始性动力。“人类的探索精神促使人类文明不断向前迈进。好奇是人的天性,包括对人的好奇、对事的好奇,以及对一切未知和无法掌控的现象的好奇。好奇心可以使人产生极大的兴趣,并吸引人进一步探索的行为。”[19]换言之,在足球的游戏场域参与比赛的人早已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而是一种自然本体的代言者,如此的场域让人动情,那里的人在不停地奔跑、游动,球员的行为能力演化成了一种大自然本身的动能。从终极的意义上考量,人类社会乃至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个表演的大舞台。舞台的设计者来自每一个人,也来自生灵世界中的任何一种成员,甚至来自天象中的任何一种可变更性力量。足球是一种泛生物性的身体象征物,也是一种足以体现人类最原始价值观的动作符号。足球携带有明确的仿生学、宗教学、竞技学以及生物学的内涵,其积极的价值至少体现在三方面。其一,足球再度揭示出人类自身和万物的平等性。其二,足球展示了大自然不可预知的一面,并成为自然本体的一部分。其三,足球完成了一种阐释自然宗教的图式,并在图像学、体育学、美学、进化论的高度揭示出人类游戏的至高价值。足球的超极限价值由此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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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是一种回归的力量。仅从外观看,足球仅仅是一只皮质的球体,但它有极大的文化附加值。在生态主义的立场上考量,足球宛如另外一种具备了独立意志的星球,它已然为人类拓展出一种超大型的想象空间。人类置身其间,即便面临真正的悲剧,也从未感到孤独或绝望。从天象到地界,从自然到人文,人类在这颗星球上存在了大约600万年,人类可以是这个星球的主宰者,但人类最终还要将这颗星球交还给它最后的主人,那是一种地球之灵魂。假如真的有外星人的话,外星人也或许未必知道地球的存在。假如外星人真的要探访地球,外星人很可能先看懂了足球,其次才愿意结识人类,因为足球中有一种万物共享性的元素。然而,人们无法预设任何一种自然现象,也不必拔高足球自身的价值。其实,足球极其平凡,一些漠视足球的人甚至想不到其存在的价值。足球如此,地球亦然。足球并非专为地球上少数人缔造的纪念章,更非一种专供外星人探险的理想场域,它几乎在不经意间超越了其他的任何一种存在物,对人类自身而言,它就此取得了举世无匹的关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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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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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不是乡愁,因为足球自身便是一种让人回首流连的原乡,它寄托着人类的起点,也预示着人类的归宿。足球是自然表演的有机组成部分,更是人类原始而纯正思想的原发地,人类对由它而缔造出来的所有表演类镜像都感到好奇。足球就是这样,当它超越了自我的域限后,立即递进为一种超凡的精神符号。它让人想到了超脱、超越、超然的意义,它并非一种入世者混迹世界的门票,其终极意义只能体现在超越星球的无限性价值层面。即便回归到微观的领域,足球也宛如一场超级的戏剧汇演。足球只有停留在这样的空寂世界方可展示其自在而悠然的本性。在北半球或南半球的蓝天、白云、绿草之间,足球倾吐下无限芬芳,就此成为一种值得依赖的信念体系。足球由此可以轻易地超越一些看似永固的价值观,让人类产生前所未有的谦卑感。正因如此,足球不仅是一种自然之子,还是一种超自然的隐喻,足球也将为此拉开其看似无闭合时日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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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足球成为世界第一运动由许多偶然成分促成,但其中的仿生学价值不应被忽略。足球限制手臂触球,从而确立了其逆进化的实验价值。人类对逆进化的想象是逆进化实践的心理基础,这种想象来自人类与生俱来的对于终极心理关注点的解读能力,足球的人类学价值就此确立。足球的逆进化解读的典型对象是以南美球王级球员为代表的人选,他们的身体实验带有与生俱来的自然性。足球超越其他运动项目的原因主要体现在这里。人类有生态性人格和人伦性人格的两重性,足球则是人类生态型人格的典范。
Abstract
Football has become the world’s first sport because of many accidental factors but its bionic value should not be neglected. Football limits forearm touching of the ball, which establishes its experimental value of reverse evolution. The human imagination of reverse evolution is the psychological basis of reverse evolutionary practices. This kind of imagination comes from human ability to interpret the ultimate imagination. The anthropological value of football is thus established. The typical object of interpreting the reverse evolution of football goes to the South American players representing the highest level. Their physical experiment has innate naturalness. The reason why football surpasses other sports is mainly reflected here. Human beings have duality of ecological personality and ethic personality, and football is a model of human ecologically personality.